北京痤疮医院哪些好 http://m.39.net/pf/a_9125685.html “我悬壶开业,门诊虽定诊金一元二角,实际上,当时人对一枚银元看得很重,超过一元以上,更是一件大事。所以有时病人付四角或六角,甚至不付钱,我也照样替他看。初时打开业务,真是难到极点。由于每天病人不多,因此每来一个病者,我就有机会仔细辨证,而且空闲时多,可以不断地看书、翻书,这样耐心地研究和苦守着,对我学识方面很有帮助。足见从前一个少年医生要厕身于名医群中,实在是不容易的。” 以上文字节选自民国中医陈存仁所著《银元时代生活史》。 陈存仁是民国时期上海名医,阅人无数,交游甚广,上至达官贵人,下至三教九流,几乎都有接触,如章太炎、胡适、杜月笙、张学良等都曾请他诊病。他这个人不仅精通医术,而且思维敏锐,很善于理财赚钱。另外,他有每天记日记的习惯,保存了丰富的资料,所以关于老上海的故事,往往信手拈来,便是一则兴味盎然的趣事。其中写他和章太炎、于右任、吴稚晖的亲身交往,充满细节。譬如于右任曾经长期躲在上海的妓院,不是为了风流,而是为了清静,又譬如吴稚晖,自己德行还好,却非常喜欢讲黄段子,逗人乐。这些交往,陈先生写来细节饱满,人情流动,天生无文艺腔。用陈丹青对这本书的评论说:“好看极了!”。 陈先生年生于上海老城厢一个衰落绸缎商人家。上海中医专门学校毕业后,师从丁甘仁、丁仲英父子。曾创办国内第一份医药卫生常识方面的报刊《康健报》;主编余万字的《中国药学大辞典》;赴日本收集汉医书籍多种,整理出版《皇汉医学丛书》;编撰出版《中国医学史》和《中国药学大典》。年作为中医界五个代表之一,赴南京国民党政府抗议“废止中医案”。年后移居香港继续行医。年9月9日病逝于美国洛杉矶寓所。 陈存仁 “银元”早期在上海,叫做“银饼”。后来墨西哥的银元(俗称墨银)流入中国,外国人到中国来购买物品,都使用这种银元。银元每一个,是用白银七钱三分铸成,库秤是七钱二分,银质最标准的是墨西哥铸成的,上面有一只“鹰”,所以又称为“鹰洋”,因是外洋运来的,文人笔下称为“番饼”,民间称做“洋钿”。一部分文人甚至把一块钱称做“番佛一尊”。足见当时一般人对银元的重视和膜拜。民国初年袁世凯秉政,又铸造了一种银元,上面有很大一个袁世凯的头像,民间将这种银元称为“袁大头”。上述数种银元,在同一时期等价使用。 银元时代的生活,讲起来,真有一番沧桑史。陈先生依据自己在这个时代的往事作为出发点,娓娓道来,反映了近六十年来物价的变迁。 民国时期的上海外滩 陈先生中学毕业后入读南洋医科大学。此间患上了伤寒症,西医告知静卧四周并服用葡萄糖和维他命C,不料病势越来越严重,后来就诊于孟河名医丁甘仁先生,只连服了五天中药,热度竟然退清了。那时恰好丁甘仁先生创办“上海中医专门学校”,便投考“中医专门学校”即被录取。后走上中医之路。为读懂中医旧籍,又拜《申报》主笔姚公鹤为师,并由姚引荐再拜章太炎先生为师。慢慢地于姚公鹤的“烟榻”(姚公鹤吸鸦片,当时文人雅士多数有烟霞癖,因为并不犯禁)之旁,结识很多名儒学者如孟心史、蒋竹庄、叶楚伧、戴季陶、陈冷血、陈布雷等,由此“智识顿开,见闻大增”,懂了许多书本上没有的学问。 以下,笔者将陈先生书中故事尽量简洁陈述,以飨读者。 丁福保传授理财秘诀 作者在中医专门学校读书时候,经由丁福保(民国藏书家、医学家)指点,逐渐学会理财,并因了丁先生“学无术不行,术无学不久”之理念创办融趣味性与知识性为一体的《康健报》,风行一时。 彼时《康健报》特约作者:丁仲英、谢利恒、恽铁樵、俞鸿宾、秦伯未、陆士谔、章次公等;还要非医界中人聂云台(总商会会长,曾国藩外孙)写养生文章,向恺然(别署平江不肖生)用小说笔调写验方,生平多病的姚公鹤写各种疾病的疗养经过,吴鉴泉写太极拳强身。 一日,丁福保先生对作者说:“你明天早上,先行沐浴理发,并预备水果四式,专程地送给我,我准备把理财的秘诀传授给你。”。作者翌晨带水果礼物到丁家,茶几上焚了三炷线香,丁先生正襟危坐款款而谈:一个人读了一些书,往往对钱财看得很轻,认为是阿堵物,提到钱就俗了,这是不对的,所以文人往往不知理财为何事,一生潦倒,所谓“百无一用是书生”。其实,一个人的生存是脱不了钱的,不善理财一世苦。理财的方法,从来都是老生常谈,人人都知道,要是知而不行,等于“无知”。要是能够按照我说的话去做,人人可以致富。所以我要传授你几个秘诀: 一、择业要向大众方面着想,选中一个行业,要专心致力地去“做”,绝对不能改行,只要努力,行行可以出状元。 二、一个人不可以懒,一懒百事休,“勤”要勤到与众不同的勤力,触类旁通,必然会出人头地。钱财一定要追求不息,但是不正当的钱,一文也不能妄取的。 三、赚到了钱之后,一定要懂得“节”,赚十文,最少要节三文,等到所业有成,那么赚到十文可能只用二三文,把积下来的钱,筹备更大的计划,因为“由钱生钱”更为容易。 四、赚钱不易,管钱更难,只会赚,不会“管”,仍旧不懂得理财的道理。能够理财之后,还要会“用”,会用比会管更难,用得不得当是浪费,用得有意义,才算得是理财家。 作者听闻大为感动,领悟道:“我也明白,林琴南翻译的却尔司迪根斯著的《苦海孤雏》里面有一句名言:赚十个先令,用八个,一生一世快乐;赚八个先令要用十个先令,一生一世苦恼。” 林森测字 作者经丁福保介绍,结识国民政府主席林森。林主席“容光焕发,丰神飘逸”,家中非常简朴,陈设只有四张藤椅和一张圆形的藤桌,内室有一张行军床(即帆布床)。一次,林森对丁福保说:“我为了调解国事纠纷,要到福建去走一次,这是一个艰巨的任务,有被扣留的可能。”丁福保先生说:“何不到此间著名测字名家丁太炎处去测一个字,再定去留。”林主席便说:“可不可以把这位测字先生请来家中一谈。”丁福保说:“不必,自有办法。”说罢,就请林主席口占一字,林主席就说了一个“福”字,作者便坐汽车到新闸路鸿庆里丁太炎处请教。 丁太炎清朝光绪末年任职北京钦天监,慈禧太后病亟时,李莲英到他那里去测一个字,他断然地说:那字是“两龙宾天”之兆,李莲英认为荒唐,消息传了开来,丁太炎被拘入狱,不久,果然光绪与慈禧先后驾崩,摄政王执政后,才把他释放,丁太炎也就逃到上海以测字为业。 作者到后依例焚香跪拜,默祷之后丁太炎说了价格:“当坛卜字是一元二角,自带字来要收两元。”,随后先看了“福”字,问要占何事?答曰:“出门远行。”,丁曰:“福字半面是示字,加上右字,是一个‘祜’字,可见洪福齐天而有神明保佑,要是到福州去的话,更是顺利;要是到福州莆田的话,那么田字是累字的头,有些麻烦。”再问:“有无生命危险?”曰:“没有。”后,林主席拈须微笑,点头不已。 章太炎二三事 章太炎讲一口杭州话,又生过鼻渊,常年流浊涕,说话口齿极不清楚,且有浓重的鼻音,所以听他讲话很不容易领悟。按作者所述,章太炎经济情况非常穷困,甚至拖欠房租20个月之久。每天吃的无非是腐乳、花生酱、咸鱼、咸蛋、豆腐等物。嗜好只是香烟,自己吸“金鼠牌”,待客用“大英牌”。还喜欢吸水烟。一筒水烟,地下必留有一个烟蒂,因此家中地板上就有成千成万经烟蒂烧焦的小黑点。其平生最怕洗脸,更怕沐浴,手指甲留得很长,指甲内黑痕斑斑。衣衫常年也不过三四套,从未穿过一身新衫。 章太炎唯一的收入是靠卖字。他不登广告,所以来求字的人极少,朋友求字又不要钱。章的书件落款,往往只写“某某属”或“某某嘱书”,绝不称“仁兄”或“先生”。求书的人,为了这点很不高兴,而且他写的是小篆,当时的富商巨公,对这种字体都不认识,不表欢迎,所以他的鬻书生涯十分清淡。 章太炎送给作者的字幅 杜月笙求字。杜月笙家祠落成时,要遍求当代名人的墨宝,由章士钊开出名单,第一名就是章太炎,要他写一篇“高桥杜氏祠堂记”。谁料竟被断然拒绝。杜知道作者是章氏的学生,问有什么办法可以拿到这篇文章。并且说:“要不要开一张一千两的庄票带去?”作者说:“这是要弄僵的。”后来作者到章师家里见机进言:“太史公在《史记》上做过一篇《游侠列传》,老师应该对杜先生的祠堂落成做一篇文章”。 他听了这句话就问杜先生生平情况,作者一件一件讲出来,老人家越听越高兴,不出一言,也不起稿,就一边抽烟,一边写字,不过四十分钟已经写成。送到杜宅,章士钊正好在,那时边看边赞说:“真是传世之作。”杜先生也很高兴,就封了一包墨金准备送去。作者知道章太炎脾气,说:“这是不需要的。但章师母也出了大力从旁鼓励,于是就接受了这包墨金,交给了师母,这笔钱师母拿来维持了几个月的生活”。 章太炎开药方。老一辈的文人,读书之外,兼览医书,所谓儒门事亲,一定要研究医学。章师对医学方面,亦颇勤习,他开的都是仲景古方,可是他的药方,别人拿到了不敢进服。他不仅研究中医,也研究西医的理论。他有一个门生,本来是做铃医的(所谓“铃医”,就是背负药箱,手执铃串,行走江湖为人治病的)。此人国学根底好,章颇重视,他认为铃医的单方都从经验得来,多少有些价值,也不耻下问。 为孙中山写挽联。中山先生在北平逝世,章曾以一联挽之,为当时挽孙诸联之冠,联曰:孙郎使天下三分,当魏德初萌,江表岂让忘袭许?南国是吾家旧物,怨灵修浩荡,武关无故入盟秦!联意仅在反对当时之孙段张三角联盟,于中山先生初无贬词,闻治丧处诸委员得此联后未敢悬挂,但已传诵人口。 外交界名宿伍廷芳,晚年研究灵魂学,提倡养生术,自谓可望活至一百岁,陈炯明炮打观音山之役,伍奔走折冲,舌敝唇焦,忧急而卒,遗命效欧西火葬法,不欲从世俗之棺葬,事闻于先生,即成一联云:一夜变须眉,难得东皋公定计。片时留骨殖,不用西门庆花钱!见者无不作会心之笑,因为章师用了伍子胥和武大郎的通俗典故。 章和西医往来也很多,某年名西医江逢治患“夹阴伤寒”而卒,章亲撰挽联志哀,付邮寄去。联云:医师著录几千人,海上求方,惟夫子初临独逸;汤剂远西无四逆,少阴不治,愿诸公还读伤寒。这副挽联,微有调笑性质,富于含蓄,但非明眼人不能辨。 章太炎对中医界贡献很多。民国十八年章助秦伯未、严苍山、王一仁、章次公诸君创办中国医学院,并任院长之名。民国二十年()间又助章次公、陆渊雷、徐衡之三位,创办国医学院,章亦任院长,民国二十五年()又任苏州中医学校校长,所以追本寻源,章在中医界训导的功绩,是不可抹杀的。 南京请愿抗议废止中医 民国十七年(),北伐成功开府南京,汪精卫在汉口最出风头,到处演说日本明治维新,第一件事是废止汉医。他自以为革新派领袖,屡次演讲表达废止中医的意思。 随即,引起中医界反感。彼时,全国中医有83万人,药铺约有20余万家,对全国十分之九以上的人民做着疗病保健的工作。那时西医全上海也不过六七百名,其他通都大邑不过数十人,至于小的县、市、镇、乡,可能一个都找不到。所以对汪精卫的主张认为纸上空谈。 谁知他们经南京国民政府卫生部召开中央卫生会议通过议案,要逐渐淘汰中医,原案是留日医家余岩(云岫)所起草提出,同时深恐引起全国反对,制定了详细的政策。声称:“中国卫生行政的最大障碍,就是中医中药,要是行政上了轨道,如果不把中医中药取消不能算是革命。日本能够强大,全靠明治维新,明治维新能够面目一新的民间运动,就是废止汉医汉药。所以要由卫生会议负起责任,通过全国专家所拟订的提案,交由政府执行,才能算是完成革命大业。” 具体政策如下: 一、处置现有旧医,现有旧医为数甚多,个人生计,社会习惯,均宜顾虑,废止政策不宜过骤,爰拟渐进方法六项如下: 甲、由卫生部施行旧医登记,给予执照,许其经营。 乙、政府设立医事卫生训练处,凡登记之旧医,必须受训练之补充教育,授以卫生行政上必要之智识,训练终结后,给以证书,得永远享受营业之权利,至训练证书发给终了之年,无此项证书者,即应停止其营业。 丙、旧医登记法,限至民国十九年底为止。 丁、旧医之补充教育,限五年为止,在民国二十二年取消之,是为训练证书登记终了之年,以后不再训练。 戊、旧医研究会等,任其自由集会,并且由政府奖励,惟此系纯粹学术研究性质,其会员不得藉此为业。 己、自民国十八年为止,旧医满五十岁以上,且在国内营业至二十年以上者,得免受补充教育,给予特种营业执照,但不准诊治法定传染病,及发给死亡诊断书等。且此项特种营业执照,其有效期间,以整十五年为限,满期不能适用。 五人请愿代表团 二、改革思想,操之不能过激,宜先择其大者入手,谨举三项于下:宜明令禁止,以正言论而定趋向。 甲、禁止登报介绍旧医。 乙、检查新闻杂志禁止非科学旧学之宣传。 丙、禁止旧医学校之开设。 这里所说的旧医,就是指中医。那时中医自称是“国医”,这是表示中国固有的国家医术,等于国语、国文、国旗、国徽、国术、国剧一类的名称。西医对这个称呼,大为不满,可是已经通行,亦没奈何,因此就议决把中医的名称改“旧医”,他们自己叫做“新医”。这表示中医是旧式的医术,不久要消灭的,他们的医药是现代化新生的,将来会新陈代谢的。当时西医们,也不愿意人家称他做“西医”,因为“西”字,就表示从西方来的医术,隐隐衬托出中医是中国的国家医术,所以他们一切的公私文件,一律不称“西医”两字,而对中医的名称绝对不称国医,一律叫做旧医。 整个提案,含有深刻意义。这一个议案,一经各报披露,舆论界首先加以抨击,认为中医中药万不可废,要是实行的话,是行不通的。那时一般中医界,似乎并不重视这件事,唯有各自大发牢骚,痛骂国民政府措置不当,此外,只是听其自然,静观其变而已。 随后,陈存仁牵头推动上海中医界于年3月17日联络全国中医举行了抗争大会,全国十七省市代表在总商会大厅开第一次代表大会。由丁仲英任主席。并组织了五人代表团赴南京请愿,拜会各位政要。政要们对废止中医案表态原话如下: 国民政府主席蒋介石:“你们的事,我都知道了,我对中医中药绝对拥护,你们放心好了。我小时候有病都是请中医看的,现在有时也服中国药。”,同时吩咐:“谒见的消息,要等批谕发表之后再透露才对。” 行政院院长谭延闿:“中医决不能废止,我做一天行政院院长,非但不废止,还要加以提倡。” 监察院院长于右任:“中医该另外设一个机关来管理,要是由西医组织的卫生部来管,就等于由牧师神父来管和尚一样。我一生都看中医吃中药,在我们陕西,全省只医院,一共只有三个西医生,绝大多数老百姓有病都是靠中医治理的。所以,中医对国人的健康保障有很大的贡献,现在西医褚民谊等当政,想把中医消灭,这等于洋教徒想消灭全国和尚、道士一样,那怎么可以呢?” 国民党主席林森:“欢迎你们来谈谈,这件事荒谬得很,都是卫生部几个西医和褚民谊搅出来的,相信全国人民都会反对,国民政府奠都南京之后,第一件引起全国反对的大案件,就是你们这件事情。昨天四川方面有过一个电报到中央,说四川的经济以国药出产为大宗,要是一旦废止中医药的话,就会失去四川民心,现在中央正在拉拢四川归附。所以这个电报,力量大得很,对你们是绝对有利的。” 考试院院长戴季陶:“你们这件事,卫生会议尽管通过,敢说是绝对不会实行的,你们放心好了。不过希望你们在行动方面,不要太过激烈,根据镇江来的消息,你们乘的火车经过镇江,车站欢迎的许多人拥入月台,站长因为人数太多,加以阻止,不料许多人竟然冲倒木栅,一拥而入,踏死一名小孩,路警拘捕了八名镇江医界领袖云。” 立法院院长胡汉民那时正有病,由法制委员会主任委员兼最高法院院长焦易堂代为接见答复:“这件事,首先要立法院制定法律,三读通过,才能实行,卫生部是不能独断独行的。” 请愿团返沪后,接国府文官处对于请愿团批示:“撤销一切禁锢中医法令”。一场风波,于是消灭,乃定三一七为国医节以为纪念。 吴稚晖的养生理论 这个人很有性格。虽然是国民党大佬,但一生不喜欢做官,除了国大代表、监察委员外,凡是属于官阶的俸给,他都不接受。平常衣饰,绝不讲究,一套布衫裤,一袭旧长衫,总要穿十年八年,生平最反对的是坐汽车,向来住的房子,多数是大饼店的楼上,或在平民区中的旧屋。当局配给他高等房屋,他都拒不接受。 吴稚晖与作者于上海吕班路吴氏寓所 并且一生不喜欢看医生,也不肯吃药,认为医生都是“牛头马面,阎罗王的帮凶”。主张靠自己身体上大自然的力量来恢复健康,吃多了药或是吃错了药,反而会送命。 他在十二三岁时,咳嗽吐血,面无人色,无锡的医生都说他是童子痨,寿命不会长,他一气之下,横竖等死,绝不吃药。每天一清早就登上无锡的惠泉山,脱得一丝不挂晒太阳,吸新鲜空气,看天上云聚云散,看日出日落,只吃一些水和粥,如是经过两年,所谓童子痨的毛病居然好了。 陈存仁曾治好了他的泄泻,吴也吟诗一首:半个钟头半截腰,居然遮盖绝绝好。不是亲眼看见过,不信有此不得了。无锡常言称老小,人到老来就要小。出屎出尿平常事,还要装出大好老。 稚老习惯晚间的一餐吃厚厚的粥两碗,这粥是米和红豆、白扁豆煮的,他一面吃粥,一面讲段子:无锡人和常州人,晚上都喜欢脱光衣裤入睡的,他生在无锡与常州之间的雪堰桥,所以他也有这个习惯,但是他的习惯比一般人更进一步,一般人只限夜间,他在暑期中连白天都全身是脱光的,精赤条条地写字读书,最是舒服。他又说年轻时,就在锡山的山顶,脱光了衣裤晒太阳,后来他到了法国,才知道这正合乎日光浴和天体运动。 还有一件事情,就是稚老年轻时向不喜欢坐马桶,他喜欢一清早跑到田野间,去解决大便问题,叫做“屙野屎”,他说:不但自己能在排便时领略大自然间的景色,而且能使土壤肥沃,有益于农稼。” 抗战时期,他住在重庆上清寺街,一家小铺子的阁子上,房间中一无布置,只有自己写的一块“斗室”匾额,还做了一篇斗室铭:山不在高,有草即青;水不在洁,有矾即清。斯是斗室,无庸法磬。谈笑或鸿儒,往来无白丁。可以弹对牛之琴,可以背须之经。耸臀草际白,粪味夜来腾。电台发“癞团”之叫,茶客摆龙门之阵。西堆交通煤,东倾扫荡盆(东壁扫荡报馆时倾盆水)。国父云:“阿斗之一,实中华民国之大国民。” 他最怕参加盛大宴会,要是叫他穿一本正经的长袍大褂,他就觉得周身不自在,因此年年逢到生日,他总是一个人走到素面店吃一碗素面,纪念“母难”。 他每天写一段日记,都很滑稽幽默;他生平最喜欢“摆龙门阵”,所谓龙门阵,即是坐定在一个地方,和大家闲话家常,他最反对打牌和抽鸦片,在他的日记中有一节说是: 我学不会的事很多,就是现在小孩子都会打的马(麻)将,我竟不曾学得成,因为我未满二十岁,就觉得中国有两件事,将为大患:一是鸦片,壮丁变成了废丁;一是马(麻)将,有用的时间,变了没用。马(麻)将更毒于鸦片,鸦片是体面人遮遮掩掩,马(麻)将是大家公开打的,上等人以为雅事,又有东西洋人赞赏。就拿赌博的本身来说,番摊、牌九、轮盘,都要叫警察老爷注意,体面人赌了也算不名誉的。唯有马(麻)将,无贵无贱,无南无北,无男无女,无老无少,无富无穷,无中无外,一致的拥护它。我却愤愤不平,以为如此猖獗,我无力打倒它,至少与它不合作。 吴稚老还有一个习惯,欢喜走路,据他自己说,一天能步行三五十里。有一次他从南京出城走到汤山,探望他的亲家李济琛。不料路上受到太阳的酷射,竟晕倒在地上。医院。医生忙着为他接盐水,灌氧气,一忽儿他醒过来。医院之中,他就想起了路上晕倒的一幕,但不动声色,等护士们走开,自己把所有盐水针、氧气筒一齐拔掉,坐起身来,乘人不备,溜之大吉,走到一个老朋友家里去睡了一宵。医院中走失了一个党国要人,闹得天翻地覆,到处去找,哪里能找到他的踪迹?到了第二天清早,他回到自己家中照常写字,警探来访,见到稚老,啼笑皆非。 年,吴稚晖父子与孙中山摄于伦敦 稚老对相熟的成年人,常喜欢谈男女间的事,逗人一乐。其中,其中有一句传诵全国的名言,叫做:“□宽债紧”,这句话表面上是说女性与经济的关系,但是这句话到处可以引用得到,在经济学上也可以算是一句名言,在政治学上,在人事间也常常用得着。 他有一次,曾谈到过男女房事的日期问题,他就用无锡口吻念出一首俚歌,每句歌词的韵脚,都很调匀,念起来很顺口,歌云: 血气方刚,切忌连连; 二十四五,不宜天天。 三十以上,要像数钱; 四十出头,教堂会面。 五十之后,如进佛殿; 六十在望,像付房钿。 六十以上,好比拜年; 七十左右,解甲归田。 稚老赖以自给的写字生活,总是写篆文中的小篆。他说:“什么叫篆,只是缠缠而已,骗骗人的。篆文都是象形字,有许多关于男女间的字,都含着很有趣的象形,男是男,女是女,一点,一划,一撇,一捺都有姿势在内,这为一种‘缠缠体’,所谓缠缠两字,是我们无锡人的口头禅,男缠女,女缠男,东缠西缠,瞎缠念三千,都有一个缠字,在文言中缠绵缱绻,也是一个缠。” 稚老又说:“女为悦己者容”的“容”字,篆文体是一个女性的字眼,先是一点代表一个头,次是代表肩和拥抱的两只手,中间两点是胸前突出的两个东西,再下的人是代表两条腿,中央的一个口字,是代表那个东西。 年,台湾,国医院 稚老谈笑风生,妙语如珠,虽说是出于天才,但也由于平日修养功深,素抱乐观,认识到心理卫生的真谛。以欢乐畅笑为他的养生之术,他要见到人,一开口就是笑话,特别是在他摆龙门阵时,可以教人连笑二三个钟点,所以后来他活到八十九岁,与他的诙谐成性是有很大关系的。他对于一切的药物,所有补身剂、强壮剂,他从不沾唇,至于生果,拿到就吃,也不像近人要用消毒剂如灰锰氧水洗涤,所以他的长寿完全得益于情绪健康与心理卫生。 稚老专讲心理卫生,对生理卫生简直漫不介意,十个手指甲常年藏垢纳污,从不清洁,拿到东西便吃,而且好多东西已贮存多时,他也不理会。他的头发,要两三个月才剪一次,而且绝不进高等清洁的理发铺,常常就在陋巷中理发摊档胡乱剪一通便算了。他身上穿的衣衫,常年只是几套,除了短衫随时洗涤之外,棉袄仅在太阳下晒一晒,连穿十多年是不稀罕的。 稚老的人生观,就是“达观”与“乐观”,从来没有忧郁烦恼,他年事虽高,然而自己从来不认老,一天到晚讲笑话,逗人发笑,自己也纵声大笑,他的笑声都从丹田里发出来的,是十足的真笑和畅笑,这对身体大大有益,他的长寿原因完全在此。所谓“每天大笑三次,比吃药还好”,这话讲者自讲,但有些人要笑都笑不出,该笑都笑不来,这是习惯使然,把气氛郁着,一天到晚无病呻吟,忧忧郁郁,病多而寿短。讲到稚老不要说一日大笑三次,我看来每天一百次都不止,有客人来访,他就乘机娓娓不休地大谈笑话,没有客人来时,他就写日记写论文,写的话和谈的话作风一模一样,叫人看着也好笑,他也认为是得意之笔。 曾经有一次他出席言语统一会议,主席王某,在台上对稚老大肆抨击,连骂了半个钟头,最后结论,说:“吴稚晖是一个王八蛋。”稚老听了毫无愠色,嘻嘻哈哈地站起来说:“王先生今天的话,都是神昏谵语,他该知道我是姓吴,王八蛋应该是姓王的祖宗。”大家一阵哄笑,他对所有的事情,往往以一笑了之。 任何大事临到他的头上,他都用谈笑的方式来处理,譬如汪精卫反反复复地闹政治纠纷,他就写了一篇文章说:“汪精卫的性格,完全像狐狸精”,这篇文章各报登载出来,传诵全国,汪精卫千言万语的政治论文,就给他这一篇滑稽短文,全都破坏了。他的起居生活,简单而朴实,吃东西除了水果从不滥吃,而且吃得很少,这对老年人最是有益。老人爱吃东西是一般老年人的通病,但稚老却没有这个习惯。食色性也,关于男女之事,稚老仅是“嘴”上谈兵,“六十后绝不轻举妄动。”有一次李石曾断弦之后,再和一个年轻女子结婚,稚老立刻写信去劝他“老夫少妻,动都动不得”。 稚老对婚姻问题,认为一夫一妻最好。他说:“我们这一代人的婚姻,大多数是由父母做主,在幼年就订下的,到了十八九岁就糊里糊涂地结了婚,成婚之后,便走出家庭去闹革命,稍有成就之后,往往对乡间的老婆看不入眼,因而十有其九另找对象,这个情形,从大人物起,到小啰啰止,都是这个方式,那么笑话就来了,好多人的老婆,株守家园,又不允许离婚改嫁,所以好多人的老婆都给父亲接收了,俗语叫做‘扒灰’。好像某人某人都是如此。”他又说:“革命的人喜欢嫖妓,宿娼的人多到不胜枚举,那时节下等妓院的妓女,都有梅毒,梅毒的结果,他们都做了水果店老板。”接着又提出某人如此,某人如何,所说的人物都是报纸上时常见到的。 稚老对心理卫生确实有研究,常常说:“笑一笑,少一少;恼一恼,老一老。”所以他从不发恼,得享高龄,真是一个心理卫生的实践者。 于右任不爱钱 “文官不要钱,武将不要命”,是国家强盛的先兆。于右任就是个不爱钱不要钱的大先生。 在陈存仁的笔下,于右任“足趾比寻常人的足趾有些异样,一般人总是大趾最高,渐成斜形,而小趾一定很小,唯有这位睡在床上的人,大趾并不高,几乎和其他四趾平齐,这种足趾,只有常穿芒鞋的和尚,或者常着草鞋的农人,才有这般形态。我就想到太虚法师和我说过,佛足都是五趾相齐的,所谓圆颅方趾,因此,我想到这位睡在床上的人,绝非常人。 于右任与陈存仁(右一)、钱化佛在上海邑庙 写字是他终身嗜好。于右老对代笔的事,也有一个严厉的规定,就是不许受人一个钱。求书的人,大都知道这种习惯,最多带一些土产送给他,他见到这种东西也笑而不谢,他有一种最喜欢的东西,就是要索书的人带一罐墨汁,但这种墨汁,规定要用人工磨成的,要是市上出售的墨汁,他一看就知道,绝不接纳。 于右老妓院寻恩人。民国初年于佑老在上海办报,敌人贿通了租界当局捉拿革命分子,于佑老也是目标,曾经一度躲在一个妓女的家中,这个妓女叫做荷花,当时只给了十二元房饭钱,说好住半个月,结果一住五个月,一直都没有再付一个钱,那个妓女爽直非常,供应不废,从不追索,佑老留在那边看书写字,也不表露身份。后来因有人常在对门凭窗窥看,怕有杀身之祸,半夜间一走了之。现在想来“韩信受漂母一饭之恩尚且图报,我白吃白住一百多天,总想设法去报答她一下”。 于是由陈存仁和钱化佛陪同去上海四马路群玉坊,通过妓院中一个老资格的叫做珍珠花的妓女打听荷花下落。期间,于右老就说:“从前苏曼殊在上海时,在妓院中遇到一个诗妓,唱和甚多;还有李叔同,遇到一个诗妓叫李苹香,有好多名作传下来,现在还有没有这般风雅的妓女?”,友曰:“现在的妓院江河日下,妓女的品流远不如上一代,已找不到这一流诗妓了。”右老为之黯然。 寻访荷花,无意中被《晶报》记者、专写娼门消息的娼门才子俞逸芬撞上,把这个“好材料”写了刊发出去,说是:“于右老花丛访恩人”。右老闻之,起初颇觉不悦,后来一想,确来访旧,亦不介意,而且说:“这消息传开来,也许更容易找到荷花的下落。”。这一晚右老写字更多,群玉坊中人纷纷来求字,右老来者不拒,逐一问明名字,每人送一副嵌字联。但到头也没有找到荷花姑娘。 右老患有一种很顽固的牛皮癣,历史上康熙皇帝和曾国藩也得这种病。按佑老的说法:“我平日不敢饮酒,因为全身一种皮肤病,痒起来十分难受。痒的时候,痒到坐也不是,立也不是,睡也不是,几十年来用遍中西药物,没有一样是有效的,在最难受时,我就运用心理卫生方法,运用一个忍字,忍无可忍还要忍,抱定了这个宗旨,也就一忍痒全消,所以我觉得意志坚强,痕痒也能消除。”。由此可见,得这种病的人大多性情强烈,心志刚强。 民国三十八年(),于右老迁居台湾。年9月,右老八十六岁,因拔牙引起高烧,旋入昏迷状态,延至11月10医院逝世。治丧消息记载:右老身后,家无长物,只有三五套布袍布衣,布鞋布袜,不过在银行中还有一只保险箱,治丧委员会推定了代表陪同他的家属去打开,箱中空空洞洞,一无财物,只有一本碑帖和一纸遗嘱。 李平书指点如何拒绝借钱 彼时,作者为别人经常来借钱的事很苦恼,求教于上海革命的老前辈、老乡绅李平书。李翁说:“借钱的事,是不能开端的,而且自己应该订出一个规矩,否则,耗损金钱事小,精神上的损失事大,有好多人,还会弄出气来,令到自己病倒,要是将来你真的有钱时,更要提防被人家牵累到你。”,指点道: 一、绝对不要贪利息:任何一个相熟的人,向你出重利,求你抵押、加浮利、换支票,以及一切供会、合伙等,不管利息多厚,都应该婉言谢绝,因为利息越大,受损失的机会越多。如果真正值得帮忙的亲友,花了钱,就要下定决心,不希望他归还;把到期不还当作是意中事,如果到期来还,反而要视为意外。 二、如何去应付人情:有许多亲戚,或是尊长、师友,本来有恩于我,或是真正的有为人士,要是缺乏学费,或缺乏经营资本,应该爽爽快快予以援手,但是这种钱拿出去时,该要说明这不是借贷,而是赠予;换句话说,不希望来还,要是抱定施恩不望报,那么心中最是安乐,而永无烦恼。 三、若干人不可开端:对于若干青年人,如果有时来向你开口借钱,你应该直接爽快,严词拒绝。借一分钱给他,就是害他一分,养成他借钱的习惯,断送他一生。所以借给他就等于害了他,这是千万做不得的。至于有嗜好的人,更是借不得,即使伤及感情,也无所谓。因为这种人,一借之后,会得再借三借,缠绕不休,总要弄到大伤感情而后已。那么不如抱定宗旨,决不能开端,要他死了这条心。虽说,在这人第一次开口借钱时,就要伤感情,多气恼,三次五次之后还是要闹翻的,事实上,只要本人无愧于心,借钱的人,可能口出恶言,你以静制动,可以付之一笑就没有事了。这些方法是我一位老朋友教我的,其中以“借钱给人,就是害人”这句话,最有卓见,因为若干人从此失去了自尊心,专以借钱为业,甚至一世以借钱为生。这是人生的哲学,吾人对此,假使能随机应变,是很有意义的。 犬与华人不准入内 从前租界上的外国人对中国人是蔑视的: 第一件,是租界当局对中国官厅,采取不理睬姿态,尤其是清廷的官员,更不摆在眼里,并且极尽其侮辱之能事。西人的家庭出入都用马车,特地仿制清廷官员所穿的箭衣,作为马夫的制服,头上还戴上一顶尖顶的缨帽,帽上拖着一条红带子,这是表示中国的官员,只配做他们的马夫而已。法租界的巡捕,也戴缨帽,只是不穿箭衣而穿巡捕制服,同样是侮辱中国官员。 第二件,中国人在马路上走,喜欢慢吞吞地踱方步,越是有身价的人,越是踱得慢,而西人走路却快得很,因此在马路旁人行道上,西人常常嫌中国人走得慢,他们便用手把中国人大力推开;还有好多西人眼戴托力克(眼镜名称),手拿司的克(手杖),口衔茄力克(烟名),高视阔步,挥着司的克把中国人乱推乱打,中国人无不肃静回避。如果走避慢了一些,他们便会伸出巨灵之掌掴你几下,叫做“五枝雪茄烟”;有些用脚来踢人,称为“外国火腿”,是没有人敢反抗的。 第三件,是外白渡桥旁边的一个公园,俗称“外滩公园”,中国人是不许进入的,他们为防止中国人走进去,特地在门口挂着一块绝端侮辱中国人的木牌,上面写着八个字,叫做“犬与华人,不准入内”。这不但表示华人没有资格入内,而且将犬字冠于华人两字之上,意思是中国人比犬都下一等。这块牌子挂了几十年,看见的人无不痛心疾首,但是因为国势衰弱,也奈何他们不得。民国时期,曾经不准华人入内的外滩公园五四运动后,人民的自尊心和爱国心,勃然兴起,租界当局鉴于这种运动的声势浩大,有许多场合,姿态逐渐转变过来,而外滩公园那块侮辱华人的木牌子也终于消失了。然而,外滩公园华人依然不能进入,倒是日本人穿了和服木屐,可以拖男带女地走进去,有一部分日本人穿着西服,也可以昂然入内,因此中国人穿了西装,也可以混进去,但是从前穿西装的人少得很。这些事情,老上海想必至今仍未忘怀。附陈存仁养生验方一则:大枣10枚,浮小麦15克,煲茶饮服,治疗盗汗轻者;出汗较久者,再加入稻根须、龙骨、牡蛎各12克,煎茶饮服;更重者,可用大枣10枚,附片6克,高丽参3克,同煲服用。连服10天。好书,推荐。 我觉得我的病很具观赏价值 你这个病不用吃药 童塾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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